在那些用巨大阳物征服一切的标准剧情之下,是小人物在浪潮中随波逐流的悲哀。
岁末年初,是人们喜欢做总结的时候。
不谈前段时间万众瞩目的GOTY,几乎所有媒体都会在新年之前整理好几个榜单,帮助大家回顾过去一年在某个分类下值得回忆的作品。
本子爱好者们也不例外。在新作井喷的C101结束后,我的几位色图群群友就迫不及待地做起了小黄本年度总结,争论着“这本应该是最色的”“不还是这本更色”,言辞激烈,吵得不可开交。
我最喜欢的还是这个,不过感觉续作没有第一部带感
在我看来,给本子做总结的心情是和别的榜单不一样的。如果说网易云年终总结能让你回忆起当初听某首歌时候的复杂心情,凭空生出一丝具有文艺感的忧郁来;那么本子总结更像是把你拉回到某个喷射的夜晚,以一个清醒的视角看着自己血脉贲张的○○,多少还是带了点羞耻的意味。
和高举雌小鬼或是NTR大旗的群友不同,我的很多夜晚是在韩国漫画中度过的——或者准确来说,是以韩国漫画结束的。在我的视角中,日本色情漫画和韩国本子的区别就像是有很大游戏性的黄油和纯粹的拔作的区别,尽管前者能带来精神上的高潮,不过真要说好用,那肯定还是韩国人的画好用不少。
去年大受欢迎的《深度交流会》
这其实是和韩国漫画的特点有关的。在讲韩国漫画、尤其是韩国色情漫画之前,我们可能得先来聊聊“Webtoon”。
Webtoon是以某粉色APP为代表的漫画阅读软件在分类时常用的标签。一般来说,在这个标签下,你能够找到大量连载话数较多的漫画,其中大部分是韩国漫画家的作品。
Webtoon是由Web(网络)和Cartoon(卡通)组合起来的单词,是一种依托于网络媒介的新概念漫画形式。
一部典型的Webtoon作品(表)《Let’s Play》
最早的Webtoon平台是韩国网络公司Daum于2003年建立的Daum Webtoon;而目前使用人数更多的是Naver创立的、可以用知名聊天软件LINE登入的Line Webtoon,后者于2014年进军海外市场,目前官方支持的语言有英文、简中、繁中、泰语和印尼语,而一些热门作品粉丝自发翻译的语言超过30种。
由于Webtoon漫画的阅读基于手机APP,其表现形式也产生了独特的变化——在创作漫画时,作者是根据可上下滑动的手机屏幕来进行画面和分镜的构思。你往往能看到Webtoon漫画使用占满整个手机屏幕的大画幅表现某一特定场景,使其更具冲击力。
尽管目前Webtoon的创作不仅局限于韩国本土,不过目前我们看到的、在国内人气较高的Webtoon漫画(尤其是色情漫画)大多数还是韩国漫画家的作品。这些作品以一种独特的表现形式讲述一个个具有韩国风格的故事,在榜单上与日本作品交相辉映、分庭抗礼。
我看过的观感最好的韩国色情漫画《社团学姐》
为什么说韩国漫画好用?我想其画风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环。
大多数韩国漫画都热衷于描绘俊男靓女。通常来说,男主角不说玉树临风至少也是五官端正,通常肌肉发达,有良好的身体曲线;而女主角更是长腿玉足、丰乳肥臀,非常符合一般人的审美要求。
由于刚刚提到过的Webtoon的载体,由于每一页的信息量较少,韩国漫画对性行为的描写常常会占据一次更新中的大量片幅,手机往下划20多页全是活塞运动,可以说是量大管饱;
而其中对于这些帅哥美女体态和表情的夸张但具有人体美感的集中描绘,通过大画幅的形式呈现出来,产生了一种朴素而有效的色情冲击力,在你思考那些莫名其妙的XP之前就简单粗暴地控制了你的下半身。
在过去的一年里,有几部韩国漫画只要一更新就稳坐某些APP热门排行榜,从一个侧面证明了拔作真的有用。
《谁说理组没正妹?》
在这些作品中,目前仍在连载且好评如潮的《美丽新世界》可能是最能体现韩国色情漫画特点的一部。
它的开头是一个标准的“莫欺少年穷”剧情:在公司被欺压、生活不如意的男主角李豪承在即将被推出去顶锅之际拍到了顶头上司金美庭部长开车撞人逃逸的证据,并以此为威胁让后者设法将自己留在公司,并与自己发生关系。
《美丽新世界》,金美庭
随着故事的发展,李豪承的染指的女人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接近公司的权力中心。他不停地打炮,不停地奔跑,一次次地在针对和威胁中难看地翻滚,贯彻着自己的处世哲学。
李豪承和罗素丽
《美丽新世界》的背景是半写实的韩国社会,而它也是少有的长期连载而剧情没有太大问题的韩国漫画,很适合作为一个讨论的锚点。我们从这里出发,很容易归纳出韩国色情漫画的三个主要特点:
其一是关于生殖器的夸张化描写与对所谓“巨根”的执念。
《疫情期间的家教生活》
尽管可能世界上所有的男性都会因为被认为“大”而感到满足,但是韩国漫画对于生殖器尺寸的执念可能已经超过了正常的范畴。
在《美丽新世界》中,故事刚开始的时候作者就以反派角色车周浣的视角描写了李豪承的“大”,而后续几乎所有的剧情转折都与他的大根有不小的关系;
而在以“和继母与她的朋友开银趴”为主题的《继母的朋友们》中,男主更是以自己壮硕的阳物把性冷淡抖S生生透成了抖M,上演了医学奇迹;
《继母的朋友们》
去年爆火的、在学校社团开银趴的《深度交流会》在这一点上的描写更为夸张。男主靠着巨根把银趴变成了后宫,美女教授吃他○○的表情像是飞了叶子。
而稍早一些的作品《欲求王》中,男主更是因为被雷劈中长出了4个发光的蛋,因此性能力大增——他一边冲锋下面那四个像灯泡一样的玩意一边晃,没给我看硬之前就给我看笑了。
在很多韩国笑话中,人们会提到某个手势在韩国文化中有侮辱的意味,不断有新闻曝出某个女明星拍广告时触犯了禁忌;
又或是汉江水中被检测出壮阳药含量超标,可能是西地那非和他达拉非专利保护期的结束导致其在江南地区性服务业中大规模使用;
图源香港01新闻
很难说漫画中的不正常的“大”和现实中刻板印象的“小”到底有没有联系(毕竟据传《美丽新世界》的作者甚至是个小姑娘),但是当你想到这一层的时候,想必会露出不积德的微笑吧。
其二是对于男女关系的扭曲化演绎。
在绝大多数韩国色情漫画中,你很难看到正常的男女关系——在我看过的所有韩国漫画中,纯爱出现的概率无限趋近于0。
《继母的朋友们》
韩国漫画中的主角们通常将“炮友”当做是一种更加普遍且能够接受的关系。在《美丽新世界》中,除了后期出现的会长千金对李豪承展现出一些独占欲之外,其他人似乎并不在意他今晚在哪里打炮;
《深度交流会》本身就是一场银趴,学姐的男朋友在旁边一脸尴尬地看着男主和学姐做运动;
即使是在少有的清流漫画《社团学姐》中,前期高傲后期娇羞的社长对男主的请求也是“当我炮友”;
社长好色
在目前看上去还很甜的《疫情期间的家教生活》里,主角之间的情感交流还是只局限于肉体关系——这种关系的出现概率之高、覆盖率之广,让人非常怀疑韩国人对亲密关系的认知。
《疫情期间的家教生活》
尽管在虚拟世界中寻找真实感确实不太正确,但是很多韩漫人物对感情的处理已经远远超脱了渣男渣女道德审判的范畴,有一种人神共愤的美感。
与之相对的是,在另一些漫画中,男主对于年上女性的执念也非常深重。
不论是刚刚提到的《继母的朋友们》还是描写男主在朋友家中寄住的《寄宿日记》,还有和寄宿家庭的亦姐亦母的姐姐发生关系的《富家女姐姐》,都包含了大量与几乎隔代的女性的故事,展现出浓烈的恋母情节。
《富家女姐姐》
他们与继母、与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姐、与朋友的妈妈干柴烈火,体现出一种极度混乱的男女关系,让人回忆起小时候妈妈看的充满出轨和乱伦的韩剧。
当然这在本子中没什么好批判的,但是如果绝大多数作品都是这个样子,那么这种现象可能确实反映出一些问题——与日本漫画不同,尽管近年来也有《抖M女仆》这种架空幻想作品,但是总的来说韩国色情漫画的题材是较为狭窄、较为单一却无比鲜明的,这是Webtoon的一个很明显的特点。
少有的架空作品《抖M女仆》
但是值得一提的是,在这些“写实”的漫画后期,在炮打完了、后果酿成了之后,他们最终选择与现实脱钩。
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三点:较为写实的漫画常常从社会现实出发,最终又逃避描绘现实。
即使是《美丽新世界》这样相对优秀的作品,李豪承在最近的三十话中除了打炮就是打炮,主线剧情根本没怎么推进;而大多数韩漫到了后期、到了需要剧情收束的时候都会呈现出一种无法收场的感觉。
豪哥别透了,干点正事吧
他们无法对男主的○○的所作所为找一个合适的结局,于是作者们往往篡改设定、粉饰太平,把一开始设定的尖锐矛盾淡化,匆匆搞出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和国内的网文作者写不下去就把书吃了的感觉有七分相像。
比如,人们开始看《继母的朋友们》是因为“男主发现继母以前拍过AV”这种冲击性的事实,结果到了结束的时候AV的事情已经不知道被丢到哪里去了,回过头去看就会觉得非常好笑,有一种被标题党骗了的感觉。
在连载后期,大多数漫画陷入到后宫的无聊窠臼中,和最初的设定南辕北辙——它以社会矛盾出发,却以架空故事结尾。在男主和3个姐姐同时结婚的离谱结局之外,你隐隐能够感到一种“其实现实问题是无法解决的”的无力感。
皆大欢喜?其实是烂到极点
就像漫画《秘书的潜规则》所设定的那个成人玩具公司的规则(即男性员工低工资但是有对女性员工工资的决定权)一样,看完之后你会感觉这种堂堂正正用金钱换肉体的交易反而是健康的,这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
《秘书的潜规则》
因为这三个特点,韩国色情漫画虽然非常好“拔”,但是总是能让我的贤者时间超级加倍。当你放下手机的时候,你会想起那些被强权压迫得喘不过气来的人是真的,那些压抑和绝望也是真的,但是那些远远超出正常尺寸的巨根是假的,用巨根进行的反抗也是假的,因此过于理想的结局一定是假的——这种鲜明的对比在后半夜总是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怆来。
这种悲怆不仅来源于韩国色情漫画,也来源于艺术作品和国际新闻中拼凑起来的、一个陌生的国度的刻板印象。
疫情后的首尔
不论是令人愤怒的“N号房”事件,还是总统一个接一个因为腐败和权力斗争锒铛入狱,再加上大家口中传说的“被几大财阀完全控制”的现状,很容易就建立起一个不太好的固有印象;而韩国的很多优秀的文艺作品,往往正是在批判这种现象本身。
图源香港01新闻
韩国艺术作品中的悲怆是独特的。讲述阶级固化和当代年轻人悲哀的电影《燃烧》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所有的压抑、失败和愤怒都变成了在暮色中静静燃烧的大棚,听不到嘶吼,有的只是破碎。释放是转瞬即逝的闪电,惊雷过后,一切如常。
在电影中,李沧东借惠美之口说出了“Little hunger”和“Great hunger”的区别。失去生活意义的“Great hunger”正是许多韩国文艺作品的底色,电影如此,漫画也如此。
韩国电影《燃烧》
如果要问我看过最好的韩国色情漫画是哪一部,我一定会回答《赎罪营》——这部以女性为主角的作品描述了女主因为缺少距离感,在生命的各个阶段对不同的男性产生了依赖,导致他们产生非分之想并因此家破人亡、前途尽毁,最终聚集起来将女主囚禁,用肉体对她进行最终的审判。
《赎罪营》
尽管它画得很好、色情描写也不少,但我完全“拔”不出来——它让我感受到和《燃烧》一样的那种悲怆,不论是施暴者还是受害者都在身不由己的洪流中溺水,呈现出一种令人窒息的绝望来。被仇恨变得如同野兽一样的男人和眼含热泪求救的女人,都是饥肠辘辘的苦行者。
漫画里的韩国,与现实中的刻板印象似乎别无二致。在压抑与释放的循环中,在那些用巨大阳物征服一切的标准剧情之下,是小人物在浪潮中随波逐流的悲哀。